中國時報21日社論說,一個星期以來,世人目睹了東瀛日本先後遭遇規模九.○強震、海嘯及核電廠事故的三合一災難。既同情災民飢寒交迫的困厄,心中更是駭異不已。尤其是近在咫尺、地理天候條件類似的台灣,不少人已有食不下嚥、睡不安寧的創傷症候群出現。另外,世人也高度欽羡日本人在面對地火水風之害,依舊保持守法、理性、低調、溫馴的國民特質,而傳媒的表現更是專業有節制,絕不灑狗血、賺人熱淚。相形之下,日本政府的應變能力卻是捉襟見肘,飽受世人批判。
換句話說,日本的國民性似已被神聖化、固著化,彷彿八方吹不動。是的,諸如耐著性子排隊購物或領取物品、嚴重塞車卻不亂按喇叭、災民面對外人不輕易哭嚎…這都是任何統治者最欣賞的模範子民;但是,歷史的弔詭在於:溫馴低調的子民,卻易滋生怠惰無能的統治者。當我們檢證百年來日本的三大震災(關東大地震、阪神大地震,以及此回東日本大地震),就會發現震災總發生於政治動盪危殆的階段,結果讓災情由天災釀成人禍。
社論說,一九二三年八月下旬,首相加藤友三郎病逝,由於黨爭極為激烈,最後才敲定由海軍元老山本權兵衛組閣,未料九月一日十一點五十八分,日本關東地區就發生震級七.九的強震,東京市半數以上房舍全毀,死亡人數超過十萬人。尚未完成組閣行動的山本氏,處理震災的行動還是由前朝的內相和警視總監主其事,結果他們宣布戒嚴防範民眾搶米風潮,又造謠說“不逞鮮人”在各地縱火、水井中下毒,導致有六千名在日韓國人慘遭虐殺,緊接著無產階級勞工和左翼運動者亦遭追捕。其中憲兵大尉甘粕正彥絞殺無政府主義者大杉榮夫妻及其外甥三人,正式宣告“大正民主”吹起熄燈號。
一九九五年元月十七日清晨,關西的大阪、神戶、淡路等地,發生芮氏七.二級的強震,造成六千多人死亡,三十多萬人無家可歸。而在阪神大地震前半年,立場互異的自民、社會與先驅三黨共組聯合內閣,由社會黨的村山富市出任首相。村山年邁昏聵、行動遲疑,致遭外界痛斥;震災未久東京地區竟發生地下鐵遭施放沙林毒氣,村山內閣亦未能有效安撫民心,致使涉案的奧姆真理教引發社會的恐慌不安。凡此,村山都以“因為是第一次當首相”為由卸責,徒令社會黨聲譽掃地,從此就一蹶不振。
社論說,再說到當今的民主黨菅直人內閣,內和小澤(一郎)派糾纏惡鬥,外有接受外國獻金的醜聞曝光,政治聲望低落之際迅即面臨三合一災難。然而,震災之後傾全力救城市,卻疏略了海嘯重創的是奧羽(東北地方)沿海的城鎮、漁村,導致哀鴻遍野、救援遲緩的現象宛如烽火再臨。更嚴重的是,針對福島縣核一廠氫爆、輻射外洩的駭人場景,東京電力公司和菅政權都誤判情勢,以致整座核電廠幾變為惡靈古堡,不但日本人惶惶不可終日,舉世也聞核色變、草木皆兵。又由於菅政權此際專注於核災處理,遂置奧羽地區的災民於飢寒交迫、流離失所的窘境,堂堂一個富庶豐饒的國家,竟有著類似第三世界的畫面,何其辛酸、諷刺!
可以說,當日本社會一片祥和安逸之狀時,上位的政治人物極可能但知權鬥、急於利益分贓,然後天災從天而降,人禍由此溢出,致使生靈塗炭。日本人守法、有序、節制、溫馴固然有其物之哀、武士道的傳承,但不該被單一刻板化,否則幕末有識之士如何攘臂而起?戰後,激於反戰、反美理念投入安保鬥爭、全共鬥的知識青年又為何因?更值留意的是,安保鬥爭、全共鬥最激越的五、六○年代,上位的岸信介、池田勇人、佐藤榮作都是大開大闔、積極有為的總理大臣;反之,整個平成歲月(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後)除了小泉純一郎曾掀起改革風,安倍晉三、福本康夫、麻生太郎、鳩山由紀夫到菅直人,盡如紙片人般不堪,而對映於社會,則是對政治普遍冷漠、異議抗爭力道羸弱。所以值此世紀災難,日本能否重生再起,愛國力量固不可少,但批判的異議力量能否茁壯,也是關鍵所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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